2007年6月19日 星期二

阿鍋蓋,LanYu–10.拼板舟




在夏曼.藍波安的《冷海情深》書中有一段話:「男人們的思維、每句話都有『海洋』的影子,他們的喜與怒也好像是波峰與波谷的顯明對比,倘若自己沒有潛水射魚的經驗,沒有暗夜出海捕飛魚,沒有日間頂著灼熱烈陽體會釣Arayo(鬼頭刀魚)寶貴經歷,那是不會深深迷戀海洋的,沒有這樣的愛戀,就不會很珍惜自己民族長期經營的島嶼,包括文化。」


對於這樣深深迷戀海洋的達悟族人,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夏曼.藍波安的父親對他說:「沒有船的家庭,等於沒有男人的家。」


在蘭嶼的頭一天中午,我和阿育用過午餐,利用等待其他人的空檔在小麵攤前閒晃時發現了一隻黑毛豬,我們兩個跟著牠想為牠拍個特寫,卻意外的繞進窄巷並注意到這艘拼板舟。





拼板舟,也就是俗稱的獨木舟(依其製造技術應為「拼板舟」較貼切),形如彎月,相當的美麗,更是達悟族人高度智慧的展現。在每年的飛魚祭以後,造船的工作便開始進行,由船主們到山裡砍伐適當的木材,經過粗略的修整再帶到工作房加工。船體由21到27塊不同的木板組合,再以木棉或樹脂接合,不用一根鐵釘,而每一塊船板所使用的樹材都是固定的。


達悟族的拼板舟並不單只是捕魚的工具,船上細緻的雕紋與圖案更融合了雕刻藝術,主要以波浪、船眼及人形紋為圖騰,並且各具意義。





其中,在船首尾左右兩側齒輪狀的眼睛紋飾是船身中最重要的圖案,象徵太陽,具有避邪的作用,讓船隻在大海航行時免於災難,更代表船的眼睛,可帶領族人航行、捕獲魚群。





線條獨特的人形紋則有較多不同的說法:根據日本學者鹿野忠雄的研究,認為人形紋是達悟傳說中的勇士MAGAMAOG,MAGAMAOG教導達悟人製造拼板舟及捕魚農耕的技術,達悟人為了感恩及紀念他,因此在拼板舟和各種器物上以人形紋做為裝飾;另一種則是傳說人形紋是魔鬼發明的圖案,每一種都代表不同的意義;不過,較普遍的說法則是認為人形紋代表家族的英雄,是各家族的徽號。





而船頭船尾插著公雞羽毛的人像是每家專屬的家徽,只有親戚可以相似或雷同,其他家族不可引用。











達悟族的拼板舟,不論是船身或船飾,皆以紅、白、黑三種傳統顏色交錯而成。紅色的漆料來源是天然紅土、白色是貝殼灰、至於黑色則是使用鍋底黑灰做成。


偶爾會看見沒有雕刻精細花紋、僅簡單塗上紅白兩色的拼板舟,起先還誤以為是尚未完成,經黑妞解釋:「通常一艘新船造好,須舉行過盛大而隆重的新船下水典禮(需準備大量的芋頭及豬羊分贈親友)才能正式啟用,沒有紋飾的拼板舟,則不須舉行下水典禮就可出海。」





八代灣錯落有致的停放著的拼板舟,總給人蓄勢待發、隨時可出航的感受。





東清灣





拼板舟置放小魚的地方。





這裡放大魚。





你猜,這個圓形木板中間的凹槽有什麼功能?黑妞說,當達悟男人出海捕魚時,坐在船裡圓形木板上,這個刻出來的凹槽是容納丁字褲的空間,可以減少划槳時造成的摩擦。





停放拼板舟的傳統船屋





現代水泥製的船屋





深深迷戀海洋的達悟族人,是真正的海洋民族,有著豐富而獨特的海洋文化。但如今年輕一輩的達悟族人卻在海洋或陸地、在傳統文化的承繼和異文化的追求間,面對矛盾與衝突。


水泥碼頭興建後,台灣來的貨輪越來越多,載進更多的物資、遊客和新台幣,但海灣上停泊的拼板舟卻是越來越少。我無法想像,如果達悟族人不再造拼板舟,改使用馬達機動船,會打造拼板舟的部落老人又逐漸凋零,會不會有一天蘭嶼達悟族人傳統文化的重要精神象徵就這樣消失了呢?當蘭嶼拼板舟功能逐漸喪失時,傳統的漁團組織也可能逐漸解體,對達悟文化的衝擊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這是夏曼.藍波安在《海浪的記憶》中的一段:

稻米、麵粉來自遙遠的島嶼
遙遠的島嶼的東西
淹沒我水田裡香芋頭
只要有一張一張的紙幣
香芋頭變成了豬的食物
台灣來的貨輪帶走我們的孩子
美麗的水芋梯田成了荒地
台灣來的貨輪帶來沒有靈魂的外地人
他們踩斷我的船槳
如浪濤宣洩那樣地自然

稻米、麵粉來自遙遠的島嶼
島上的人漸漸喜歡它
我的兒子也同樣地愛上它了
我是個無能的老人無法阻止
遙遠的島嶼的東西
進入我們祖先的島嶼
我是個無能的老人
任由外島人的相機捕捉我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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